【吴戴】成人礼
一队最近又输好几场比赛，好多队员不在状态。大魔头本身这两天感情不顺到哪都板着张臭脸，成绩单一下来当场就撕碎了砸他们身上。
检讨书每个人一万字。韩商言夺门而去，临走前又加一句。文采不好或者态度不端正的，第二遍十万字，十一假期也别想要了。
“老大生理期啊脾气这么暴躁。”97弯下腰去捡纸片儿，顺手把挂在Demo头上的也摘下来，“都别往心里去啊，谁还没个输的时候，调整好状态，下回赢回来不就完了。”
Demo耸拉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说话。晚上大家都去洗澡，只有他躲回宿舍认认真真趴在桌前啃铅笔头，一张检讨书写了又擦擦了再写，边写边掉眼泪儿，到最后一张不大的稿纸被折磨的稀巴烂，铅笔使大劲儿都划拉不上字儿。
他这几天手跟不上脑袋，明明看着对方的人举着枪过来了还傻站在原地，还没正式进攻就被灭了。队长让他跟着自己，他却傻呵呵往敌人堆里冲，害得队长为了救他损失大半条命，最后被人包围一下连锅端了。
做电竞的确实吃的是青春饭，到年纪只能认命退役，给后生腾出舞台。但他今年18岁的生日还没过呢，黄金年龄都没到就开始走下坡路，反应速度比隔壁SOLO战队的老年Line都不如，老大确实该生气。
转天俱乐部放下一场比赛的出场名单，照例打印出来张贴在大门口。小队员们乌泱泱涌去看。Demo本来不想去但挨不住97拉着他凑热闹，回回比赛首发铁定是他们四个加队长吴白，按首字母排，戴风打头，周一垫底。按97的话来说，看着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，总有种说不清的荣誉感，心里踏实。
今天的名单不长，Demo从头到尾来回看了好几遍，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D。
卧槽，老大要不要这么绝情，不就失误几次，至于吗。97比他前一步哀嚎。小Demo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。
Demo嘴角一撇当场就有点兜不住，鼻子一酸眼泪儿立马充斥眼眶。
令山你让我一个人静静。他说。然后扒开人群就往厕所跑。
下午吴白走进俱乐部，隔老远就瞥见97他们挤在厕所门口不停往里张望。
看什么呢？他问。
Demo啊。搁里面哭半天了，刚才嚎地跟杀猪一样，刚安静一会儿。
吴白微微皱下眉，抬腿就往里面走，97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进去了。不过一会儿队长抱着Demo从厕所里出来，小孩儿贴在吴白胸口睡得香甜。
真是猪啊，哭完就睡。Grunt感叹。
吴白用长腿踢Grunt屁股，上半身挺得笔直。
赛前动员Demo闹脾气没去，把自己锁在三号房打街机，BOSS当成韩商言，一顿上上下下组合拳。
中场休息，他溜到客厅冰箱想看看有没有零嘴，翻箱倒柜只翻到包过期的的薯片。Demo哭丧着小脸把冰箱柜门关上，吴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柜门后，猛地一出现把Demo吓一大跳。
“队、队长？你没去开会啊？”
吴白抬眼看看他，又重新垂下眸子，低沉着点点头，越过他去冰箱里拿水。
“中午没吃饱？”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Demo怀里的薯片。
醒来已经11点了，就没去吃饭。Demo挠挠头，不太好意思。
吴白抬手看看表，干咳两下清清嗓子。
我请你出去吃吧。他说。
下午三点，中午的灶台刚熄灭，离晚饭点又相差甚长，不尴不尬的时候。吴白带着Demo开车围着俱乐部转好半天才找到一家还开着小面馆。
老板娘刚睡醒午觉，一边刷锅一边埋怨，现在小年轻都不按时吃饭的，生物钟都搞混了。
Demo这两天都被数落木了，低着脑袋卖乖，整个人又要小几岁：阿姨，我还要加个蛋。
吴白看着小孩捧着一大碗面呼哧呼哧吸，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，委屈从来不会影响食欲。
“队长，”他咽下一大口面，“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呢。”
吴白挑挑眉。
“明明脑袋里知道该怎么打，手上就是提不起劲儿。”
Demo忿忿地咬一口鸡蛋，烫的龇牙咧嘴。
吴白把水递给他，抻两张餐巾纸在手里攥着。
吃完饭Demo撑的像个吹起气的皮球，用他的话这叫肚子吃饱了，身体里就没有悲伤可以钻进的空隙。吴白让他这个歪理逗的哭笑不得，把车停在路边，决定和皮球一起走回俱乐部当消食。
Demo扯着吴白的袖子：“队长，老大太过分了，过几天我就要过十八岁生日，他还这样骂我。他这么凶，难怪大嫂跟他生气。”
“队长，你说我过生日的时候，我爸妈会不会给我寄礼物呀？可是他们都已经离婚了，也都不要我......”
“队长，如果我再努力一点，可以变得更厉害吗，能变的像你一样厉害吗！但我这么笨，打比赛连给你打下手都拖后腿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为国争光啊......”
“队长，过生日你会送我礼物吗？”
吴白一直听Demo絮叨，突然被问到有些晃神。
“啊，会送的。”他用余光瞥一眼Demo，小孩好像并没有注意自己说的话，被路边为国庆准备的小彩灯分走心思。
他当然会送Demo礼物，从头次帮韩商言给战队订机票瞥见Demo生日的那天就开始准备。只是不知道要送些什么，现在小孩子喜欢什么呢？最新款的游戏机？他们的工作就是打游戏，休息时间恨不得离电子产品远一点。衣服？鞋子？在战队里穿的都是队服，鲜有机会穿自己的私服，买了也是在床头挂着生灰。
他纠结半天，最后还是决定张口。
“你想要什么礼物？”
Demo没听见他比蚊子还小的声音，吴白清清嗓子稍微加大音量。
“Demo，你想要什么礼物。”
小孩回过头，冲他眨眨眼，认认真真想了好半天，最后一拍脑袋。
“队长，要不把你送给我得了！”
他冲吴白笑弯一双鹿眼，这样你就能时刻教我怎么变厉害了。
吴白哪还听得到他后面说的那些话，满脑子全是把你送给我得了。这话说给傻子都能听出别的意思，也就Demo这种大脑缺根弦的呆子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，话里全是赤条条的，毫不带修饰的恃宠而骄。
驰骋赛场若干年的Dt大神被一个毛头小子拨乱心跳，说出去都叫人笑话。但擂鼓声不会作假，每一下都击打在最柔软的心房。
第二天一向自律早起晨练的队长难得赖床，韩商言把被子掀开来看到一张仿佛丢了魂的脸。
“你昨晚蹦迪啦？”
吴白没理他表哥的调侃，起身带着自己耷拉到下巴磕的黑眼圈洗漱。
他下楼的时候Demo正在跟一堆小队员不知道叽叽喳喳讨论什么，见他下来立马散开。吴白看着Demo，小孩一双眼睛锃光瓦亮。
你倒是满血复活，换我该去厕所里哭。他心里想，拉开Demo对面的凳子，思来想去还是又往旁边一个位子坐下。
这一餐早饭吃的味同嚼蜡，还没醒盹儿就被稀里糊涂塞到大巴上去参加联赛。
Demo和他表哥的女朋友站在车下面举着牌子，韩商言又在装酷，故意坐在靠窗的位子把玩手机不去看，其实高兴的不停抖腿。
他习惯性坐在后排，穿过一大堆人头居高临下去看Demo。小孩睡姿不老实，头顶翘起一束呆毛。他偷偷用手隔着空气，假装帮Demo把头发拢好。Demo好像有所感觉，突然转过身看向他，吓得吴白赶紧把手放下。
Demo冲他摆摆手，咧开一嘴小白牙，队长加油！
吴白故作淡定点点头。
他突然感觉其实自己跟韩商言一样无耻，表面上装作波澜不惊，实际上心里早涌过惊涛海啸。只是那一刻他静静的站着，没有让任何人知道。
后来Demo背着他做针对自己的训练，吴白并没有觉得稀奇。队里过段时间要搞内部比赛，前三名可以代表K&K参加世界个人锦标赛，全俱乐部的人都挤破脑袋往上冲。
Demo刚被团体赛刷下来，肯定拼了命的往个人赛努力。个人个人，除了自己，都是对手。
其实Demo大可不必为此感到内疚，谁都是这样杀出一条血路过来的。但小孩终归是小孩，看资料要偷偷地看，每天遇到吴白都绕着路走。
有天晚上吴白睡不着下楼想打几盘游戏练手，从二楼就看见楼下的电脑闪着蓝光，Demo趴在键盘上昏昏欲睡，屏幕上是打到一半的模拟比赛。
他走过去坐在Demo身边，抬手打开电脑。小孩被主机启动的声音惊醒，擦擦嘴边的哈喇子。
“队长你要练习呀，那我先走了。”
他伸手拽住Demo的胳膊。别走，坐在这陪我。
Demo战战兢兢做回座位，使劲揉揉脸上被键盘硌出的印子，向来温和的队长第一次语气这么强硬，原来温柔的人只要板起脸来比凶神恶煞的老大还要吓人。
“把椅子搬到我身边来。”
吴白说，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屏幕。
Demo小心翼翼把椅子推过去，盘腿往上一坐。
“队长，你要干什么呀？”
吴白不说话，点开俱乐部用来模拟比赛的服务器，登上自己的账号，选择经常用的装备开始游戏。
一局游戏过后，吴白转头看向Demo，小孩困的眼睛都睁不开，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。
“看清楚了吗？”
Demo一个激灵，看清楚了看清楚了，队长真厉害。
吴白叹气，自己算是白忙活了，也是的，他能指望一个脑袋里只有吃的小傻子明白什么。
“我再打一次，你仔细着我惯用的装备，射击的规律和行走的路线，这些都是在个人赛上打败对手的关键。”
他点开下一盘，Demo在他身边安静的像一只小猫。
第二盘打完已经快到凌晨两点，吴白伸个懒腰。这回看清楚了吗？
身边的人毫无反应。
吴白转头去看，Demo已经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。近期大家都忙着去比赛没有功夫理头，小孩的刘海长到盖住一小半眼睛。他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的看向Demo，看他脸颊和下巴上的小痣，微微颤抖的睫毛，水润的唇瓣。
韩商言跟他说，注意点，Demo问我要了你的档案，小孩长大了，也有野心。
吴白说我知道。
韩商言走过去拍拍表弟的肩膀，他这个弟弟，从小到大以为只要时刻冷着一张脸别人就不会知道他的心思。但人老憋着总会憋出毛病，早晚有一天疯魔，但又有好话说不疯魔不成活，想成为传奇，定有什么需要被遗弃。
吴白到底不过说20多岁，耳目聪慧筋骨硬朗，坐台上能连着打一周比赛，心智却又成熟的比他这个哥哥过犹不及。
他自己心里应当拎得清，他正值壮年，感情没有仕途来的重，世界第一的座位烫手，想坐上去，第一步就是掐死那一点儿心。
但Demo跟其他人不一样，吴白自己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，可能自打春节的时候韩商言把小孩带到家里过年，一切就都错了。
全世界研究他Dt的人那么多，从来不差Demo一个，或许换成他把自己顶下来，心就没有那么痛了。
Demo的对手是Dt，从不是他吴白，帮小孩一把又有何妨，坦荡总比猜忌好，比赛过后还能一起吃面。
吴白小心把Demo放在床上，97起夜儿，看见他俩撞鬼一样吓一跳。
“队长？”
吴白帮Demo掖好被子，什么也没说走回自己房间。
Demo生日过后才是队内赛，队员们互相躲着对方练手速，心里藏着小九九。
几天前开始Demo就没有在做针对训练了，他觉得这样没意思的紧，谁都是冲着世界第一立目标，但想破脑子他也没想出一个比队长还适合当塔尖的人。而且每天背着队长看他的档案，总有一种背叛的错觉，队长对他那么好，他再这样着实不厚道。
还是重新把97当作目标吧，好歹得证明给老大看他还是有能力参加团体赛的。
正想着，吴白就从俱乐部大门走进来。Demo远远冲他挥挥手，笑的一脸狗腿：“队长！”
吴白垂下眼睛，嘴角忍不住勾起来，走到他对面坐下。
“今天生日吧。”
Demo小鸡啄米点头。
吴白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文件夹放到Demo面前。
“队长，这是什么呀？”Demo打开，是之前老大给Demo的吴白档案复印件，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写着补充，比之前的信息详尽太多，几乎要把自己掰碎了不带遮掩的展示给对方看。
Demo赶紧合起来，小脸皱在一起。这谁啊调查这么仔细。队长，这你得赶紧收起来啊，要叫别人看到会被针对训练的，到时候麻烦就大了！
吴白把文件夹重新推回到Demo手里，摇摇头。
“我写的。”他说，“本来想亲自给你演示，后来还是觉得写出来比较清晰。你看看吧，韩商言这份档案都好多年前的了，许多信息不准。”
Demo愣住了。他以为他背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吴白不知道，其实对方早看在眼里，甚至毫不在意他的背叛。
原来就算他成年了，在吴白心中永远还是一个小孩，连最基本的遮掩都不用，还不是因为本身就毫无威胁。
你会对一只蚂蚁有所保留吗？你只会怜悯他的弱小。
“生日快乐，戴风。”
“吴白，Dt大神，我还没有可怜到需要你的施舍。”
Demo跳下椅子，头也不回跑向宿舍。
吴白攥紧双拳，疼的眼前发黑。
晚上Demo蒙在被子里，把自己裹成蚕蛹。但是不是每一次疼痛都能破茧成蝶，跨过去谈何容易。
吴白推门进来，屋里的队员很有眼力见儿离开房间。他坐在床边，也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Demo哭够了，把壳扒开一道小口，露出一张因为缺氧憋的通红的脸。
吴白伸手把他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。
“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过。”
Demo眨巴眨巴眼睛，嘴巴一瘪又要哭，吴白赶紧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，慌手慌脚用袖子给他擦。
“那你干嘛给我档案嘛，本来被你知道我偷偷研究你就够丢人了，你把东西主动给我看，我还要不要面子了呜呜呜。”
吴白袖子都要让他哭的湿透，这小孩是水做的吗能流这么多眼泪。
素来寡淡的队长不善言辞，半天也憋不出个屁，生来第一回恨自己不能口吐莲花。他看Demo情绪渐渐好转，才憋着嗓子小声说对不起。
“其实我也对不起你，”Demo抹抹眼泪，“队长，我也不应该偷偷研究你。我也错了，队长对不起。”
吴白心里立马软掉半边，小孩突然懂事比撒泼打滚还要人命。
“生日愿望许了吗，礼物队长送的不对，愿望一定帮你实现。”
Demo抬眼看他，眼睛亮晶晶：“谈恋爱行吗？”
吴白视线闪躲。这还不行，你太小了。
Demo哀嚎。队长，我成年了，不小了，哪儿都不小！
吴白选择性无视，这个队长帮不了你，你们老大也肯定不会同意，到年龄自然会让你谈的。
Demo坐回床铺，身后无形的尾巴耸拉下来，那就世界冠军吧，我想当世界冠军。
吴白偷偷去牵他的手，这个行，只要你乖乖训练。
小孩还是不死心，队长，好好训练也不能谈恋爱吗？
吴白斩钉截铁摇头。
那跟世界冠军谈恋爱呢？
这个可以考虑考虑。
队内赛，Dt VS Demo。
“没悬念，Demo能撑过30分钟就是奇迹。”97捧一把瓜子嗑，嗑完的皮儿塞到Grunt手里。Grunt嫌弃的把瓜子皮丢到垃圾桶，把手在97衣服上使劲擦擦。
“你还有脸说，Demo这几天突飞猛进，你刚才不就被人家KO了。”
97一胳膊肘怼Grunt肚子上，我那是不在状态，你懂个屁！
楼下不停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呼声，他俩忍不住从二楼往下看。
“喊啥呢！”
“Demo跟队长周旋快俩小时了！你俩不下来看看吗！”
“Demo这么厉害了？快快快，咱俩下去凑个热闹！”
等97和Grunt从二楼下来战局已经结束，一堆人围着Demo和吴白又是按摩胳膊又是锤锤后背的。Demo看他俩过来兴奋地跑过去：“看见没有！我刚才跟队长难分伯仲呢！快夸我快夸我！”
“队长肯定是看你刚过生日不忍心打击你，”Grunt假装刻薄，“是吧，队长！”
吴白正在收拾背包，听到Grunt叫他抬起头，轻轻笑一下，转移视线看向Demo：“吃面去吗？”
“去啊！我今天要加五个蛋！”
小孩儿飞奔向队长，叽叽喳喳地不停说，队长偶尔回几句，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挂着笑。
“大下午吃啥面。”众队员郁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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